我进了警校，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

临走的时候，我十分放心不下我爸。

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没事别出门，出门别喝酒，喝酒别干架。

我这当的是女儿，干的是老妈子的活啊。

就这样，我爸还是对我一脸嫌弃，我听见他跟我的教官说我脑子不好使，脏活累活小杂活都给我，动脑子的重要任务就算了。

给我教官都整无语了。

在警校累死累活终于熬过一个月，我们迎来第一个小休。

休三天，我打包好行李就往家窜，准备去看看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帅爹有没有在家乖乖的，没想到一进门看见的不是我的帅爹而是之前那个有着绿豆般的小眼睛的小老头。

他还是穿着他的那件破家克，破破烂烂的，跟他人一样，看起来邋邋遢遢的，真不知道他干嘛老来找我爸，广场上这么多老大妈，他去找她们玩去啊。

不过，看他这样，邋邋遢遢的估计也没有老太太愿意跟他玩。

我不喜欢这个小老头，从上次他来过一次我们家，我爸就处处不对劲，每天鬼鬼祟祟，稍不注意就背着我打电话去了。

我想听，每次都被他抓包，一次都没听清楚过。

此时，我直径走过小老头，我把我爸拉到一边，拉下脸来，我问我爸：「爸，你能不能别老跟他玩啊？」

小老头被冷落在一边，他倒也不恼，看着我笑的贱兮兮，说出的话阴阳怪气：「老石，你这闺女可真有礼貌。」

我爸拍了我一下：「没看见有客人吗？叫人。」

我不情不愿的走过去，看着小老头绿豆般的小眼睛，一下子没控制住，脱口而出就是：「你好，小绿豆。」

「……」

「……」

这个屋子里三个人的表情分不出谁比谁更尴尬。

最后还是小老头率先打破尴尬，笑眯眯的摸了摸我的头：「这大胖闺女真会夸人。」

妈的，这小绿豆老阴阳人了。

有一次我听见小老头跟我爸聊天。

他俩一人拿着一根烟，跟俩大烟枪似的。

我都担心我家烟雾报警器撑不住。

烟雾缭绕中，我听见小老头说：「最后一次了。」

我爸冷哼了一声：「每次都说最后一次，这话我听了得有十次了。」

「这次是真的最后一次了。」

我听的迷迷瞪瞪，什么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干啥，我不明白。

我在家呆了三天，见了这小老头两回，他还偏偏挑晚上来，每次他走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这小老头，脸皮忒厚，说自己怕黑，每次都得让我出去送他。

虽然我十分不情愿，但是架不住我不去这小绿豆在旁边阴阳我，我败了。

路上黑漆漆，小绿豆问我上学累不累。

我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

小绿豆突然说要送我个礼物。

我心想他能送啥好东西，也就没太在意。

直到小绿豆从怀里掏出一把黑漆漆的手枪。

我吓懵了，妈妈咪呀，我就知道这小绿豆不是啥好人，哪个守法好公民他有手枪啊！

他让我出来送他是不是就想趁这时候杀我灭口？

妈呀!爹啊！我还没活够呢！

我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看着他，声音已经开始抖了：「你……你要干啥？」

小老头把手里的枪扔给我。

「别告诉你爹。送你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走了，矮矮小小的他融进了黑暗里。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小老头怎么感觉还有点迷人是怎么回事？

当时的我没想到，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小老头给我的这把枪是德国进口的，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搞来的，我对他这个人也没啥好印象，但这枪是好枪，于是我很宝贝的收起来了。

回警校的时候，我私下苦练打枪，一个月之后，我已经能打中绑在麻雀腿上的叶子了。

本来我想好好回去给小老头炫个技，没想到，回家呆了两天都没见小老头来我们家。

我没忍住问我爸，怎么不跟小老头玩了。

我爸顿了一下，说他死了。

我头脑发蒙的站在原地，贴在腿上的手枪硬邦邦的抵着我的皮肤。

晚上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的月亮照的墙壁泛着白光，我突然听到我们家的门被轻轻推动。

我探头去看，发现是我爸穿了一件黑夹克，推门出去了。

这么晚了，他要去干什么？

我赶紧套了一件衣服，悄悄的跟上了他。

我跟着他到了一个山坡。

周围是被收割的麦子，麦子地中间有一块隆起的小土坡。

他拿了一小瓶酒，倒了一半到土里。

小土堆上上插了一个小木牌，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小老头的名字叫籍勇。

他站在木牌面前，冷风把他的话吹到我的耳边，我听到他说，不中用的小老头，天天骗我。对面是万家灯火，他站在寒风中，孤独的像一只苍老的鹰。